李怒云
原国家林业局气候办常务副主任
中国绿色碳汇基金会创会秘书长
中国碳中和50人论坛成员
中国是全球恢复森林植被最快的国家，也是人工林面积最大的国家。近40年持续不断的大规模植树造林和保护森林，不仅有效的改善了国土生态环境，为国人提供了清新的空气、清洁的水源、良好的居住环境等日愈丰富的生态产品，还大量吸收了同期化石能源燃烧排放到大气中的二氧化碳，为减缓和稳定大气中温室气体浓度做出了巨大贡献。最新数据表明，我国森林面积2.2亿公顷，森林覆盖率23.04%，森林蓄积175 .6亿立方米，人工林7954.28万公顷，森林植被总生物量188.02亿吨，总碳储量91.86亿吨，人工林面积居全球首位，是全球森林资源增长最快的国家。
我国地域辽阔，森林类型多样，固碳树种众多，具备增加林业碳汇的天然禀赋。而且现有林中60%是中幼龄林，加强森林抚育管理，提高森林质量，能快速增加碳汇。据加拿大皇家科学院院士陈镜明教授团队研究结果表明：1999—2008年中国林分生物量碳汇已超过美国。美国森林碳汇近30年基本稳定，而中国森林年龄大都低于美国，所以碳汇增长较快。中科院研究成果也显示：2001-2010年间，中国森林生态系统碳汇量约占全国陆地生态系统碳汇总量的81.3%。根据国家温室气体清单，2014年中国林地碳汇量达到每年8.4亿吨二氧化碳当量，约占全国陆地碳汇总量的80.7%。我国近十几年土地利用变化与林草净吸收二氧化碳超过11亿吨，抵消了全国9%的人为碳排放。
林业措施增加碳汇成为国家应对气候变化、实现碳中和的重要抓手。在中国承诺的应对气候变化国家自主贡献中，林业目标在大幅提高。2009年时，承诺到2030年森林面积和蓄积量分别比2005年增加4000万公顷和13亿立方米;2015年时承诺到2030年增加森林蓄积量40亿立方米;在2020年联合国气候雄心峰会上中国国家自主贡献林业目标又增加为：到2030年增加森林蓄积60亿立方米。随着国家天然林保护、退耕还林等重大林业工程的实施，中国森林植被恢复和保护得到进一步加强。中国自主贡献承诺的前两个林业目标已经实现。真正体现了林业在可持续发展中具有重要地位，在生态建设中具有首要地位，在应对气候变化中具有特殊地位。发展林业是应对气候变化的战略选择。
虽然中国在生态建设中做出了巨大努力，并在植被恢复和年均营造林规模上居全球首位。但是，从森林资源整体质量上看，我们与世界发达国家还有很大差距。特别是近30多年来，我国的森林虽然保持着面积和蓄积“双增长”的良好局面，但森林资源质量不高、树种结构单一，疏密不均，林地利用率低等问题仍然十分突出。我国人均占有林地面积本来就很少，且每公顷森林蓄积量仅为94.83立方米，只有世界平均水平131立方米的72.4%，仅为巴西的一半，不足德国的1/3。而其中人工林蓄积量平均只有每公顷59.30立方米;全国乔木林平均胸径13.4 厘米，平均树高10.5米，每公顷年均生长量仅4.73立方米;森林质量综合评价为“好”的仅占20.68%。如我国占森林总面积36%的人工林，多以单一树种为主体，而占比近三分之二的天然林，大都是天然次生林。由于长期的过量采伐，普遍存在目的树种不足、结构稳定性差等问题。导致森林生态系统的多重效益特别是碳汇功能难以得到有效发挥。
面对碳达峰碳中和的国家应对气候变化战略目标，增加森林碳汇并发挥森林的多种效益无疑是林业生态建设的重头戏。那么，中国增加森林碳汇的潜力在哪里?根据森林资源清查数据我们知道，中国目前大约还有3000多万公顷宜林荒山荒地可以造林增加碳汇，但这些地区主要在西部，造林难度较大。在降雨量低于400毫米的西北地区，植被恢复主要依靠灌木树种，相对来说增加碳汇的潜力有限。中国增加碳汇潜力最大的希望还在于南方降雨量800毫米以上地区的人工造林和占比全国森林面积近61%的中幼龄林。
就人工造林而言，在南方有限的无林地实施造林项目特别是国家储备林，采用良种良法、科学培育是关键。高标准种植和管护，以获得较快的林木生长量，在实现造林目的同时获得加倍的增汇增量。如江西丰林投资开发有限公司就做出了表率。该公司从2007年开始大面积造林，种植以湿地松为主的用材林。他们采取“遗传控制、立地控制、密度控制”等科技措施立足高质量造林，同时加强后期管理。通过中幼林追肥、抚育除杂、密度中期调整、防火林带建设等精心管护措施，使亩均林木生长量从过去的0.6立方米/亩增长到1.1立方米/每亩。林木生物量增加的同时碳汇量也大增。2009年该公司率先开发国内试点碳市场的中国核证减排量(CCER)碳汇项目。经国家发改委气候司审核确认备案21.9万亩20年计入期预估碳汇量485万吨。2015年，该项目首期63.59万吨碳汇减排量获得签发并陆续全部出售，获得了不菲的收入。预计今后该公司的碳汇收入将达到2亿多元。不仅为更好的经营森林提供了资金保障，也为向国家提供优质木材奠定了基础。这可以称之为科学造林的“碳汇增倍工程”!
就森林经营而言，占比森林面积60.94%的中幼龄林，是碳汇增倍的来源。中幼龄林具有生长迅速的生物学特性，只要投入到位、科学抚育管理，伴随着森林质量的提升，就具有较高的固碳速率和较大的增汇潜力。
为此，国家林业主管部门高度重视森林经营。2005年—2019年，相继出台了《全国森林经营规划(2016-2050)》《森林经营方案编制与实施纲要》以及《森林经营方案编制与实施规范》《简明森林经营方案编制技术规程》两个行业标准。下发了《国家林业和草原局关于全面加强森林经营的意见》。2020年又下发了《国家林业和草原局办公室关于开展全国森林经营试点工作的通知》并决定在全国73个单位开展全国森林经营试点工作。
2020年7月1日实施的新《森林法》，对森林经营的相关工作给与了重点关注，其中第26条对森林经营规划、第53条对国有林业企业事业单位森林经营方案编制、第72条对不编制森林经营方案或没有按照批复的森林经营方案开展工作的国有林业企业事业单位的法律责任等都给出了严格规定。
国家林业局采取科学措施开展森林经营试点示范。2012年以来，在全国设立了15个(2016年增加到20个)森林经营样板基地。选择了包括100多个个乔木树种在内的各种林分进行经营示范。通过科学的技术措施，改进了森林生长和收获能力。该项目首席专家中国林科院陆元昌博士团队对样本基地动态监测后得出结论：通过经营作业的林分与无经营林分相比，平均生长量每公顷提高到9.6立方米/年。与我国目前每公顷年平均生长量4.73立方米相比，生长能力提高了一倍多，其中有82%的林分生长量都有提高，差异最大值为每年每公顷6.31立方米;有30.4%的林分每公顷年生长量提高在3立方米以上，有60.8%的林分每公顷年生长量提高在1立方米以上(中国林科院陆元昌《全国森林经营样板基地 2013-2018 年森林经营及成效监测技术报》)。
此外，中央财政也对开展森林经营给予资金补助，促进森林质量提升。2009年开始，中央财政安排森林抚育补助资金每亩补助100元;试点阶段的2009年安排500万亩，2010年增加到2000万亩。2011年开始至“十三五”末，年均4500至5300万亩左右。“十四五”开始，补助标准调整为每亩200元，年均安排任务2000多万亩。虽然国家的补助金额和覆盖面离实际需求还有较大差距，但对进一步搞好森林经营工作奠定了基础。通过保护现有森林，加大人工林改造，加强中幼林抚育和退化林修复等方式扩大新造林面积。全国每年造林和森林抚育都在1亿亩以上。
我国在森林植被恢复和保护上为全球做出了表率和贡献。在基于自然的解决方案基础上，调整优化林分树种结构，特别是要将以针叶树为主的人工林，调整为针阔混交或以阔叶树为主的优质林分。林分树种的变化，能引起整个森林生态系统发生根本改变。不仅可以大幅度增加碳汇，还对增加和保护生物多样性、发挥森林的综合效益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提高生态碳汇质量，确保森林多种效益的发挥。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中国增加碳汇潜力除了加快植被恢复、保护现有森林，加强退化林地修复等方式扩大新造林面积外，增加林业碳汇的空间就是继续加大森林抚育力度和科学经营管理，持续不断提高森林质量，提高林地利用率。在保证抚育资金投入的情况下，通过科学的森林经营措施，将会成倍地增加森林碳汇，对实现碳中和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专家认为，在保持资金全额投入的情况下，经过科学抚育经营，林木生长量平均可达到7立方米/年公顷，在南方地区突破9个立方米/年公顷也是可以做到的。在未来实现碳中和的窗口期40年时段内，如果把全国平均每公顷森林蓄积量从目前的100立方米，提高到林业发达国家的300立方米或以上，把人工林的平均每公顷蓄积量从目前的59.3立方米提高到林业发达国家的300-800立方米，不仅能实现森林经营的“碳汇增倍工程”，还将持续提高森林生态系统适应气候变化的能力，同时为国家生态安全和木材安全提供支撑，更好的发挥森林的生态、经济、社会效益，真正实现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为国家实现碳中和目标做出应有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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